疫情之前就戴口罩、“冷淡”用餐、保持社交距离
日本人饿死事小,失“洁”事大?
凌云
季节转换、气温起伏之时,新冠疫情的防控工作仍需持续进行,而维持健康的生活模式能够帮助我们防范病毒,在此之中,“注意清洁”可以说是维护健康的第一道屏障。
日本人的清洁卫生意识非常突出,我移居日本后,他们爱干净的程度常常令我感到惊讶,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新冠病毒在全世界蔓延,促使人们戴上口罩,采用分食方式,维持人际空间,频繁清洁双手和消毒物品,其实日本民众在疫情之前就已经在日常中严格遵循这些健康行为,科学处理垃圾的体系以及民众对废弃物细致的处置方式,更是为干净的生活筑起了关键屏障。日本孩童自幼学习卫生知识,注重清洁、保护环境的观念可以说已经内化为他们的本能。
日本人不生病也习惯戴口罩
过去一年多,全球遭遇新冠疫情冲击,佩戴口罩变得极为普遍,外出时几乎无人不戴,然而日本早在疫情扩散前就形成了戴口罩的风气,即便健康时人们也常戴着它。在日本,任何一家便利店都能购得口罩,超市和药妆店里的口罩更是占据着整排货架,各种样式和功能都十分齐全。
日本民众广泛佩戴面罩,主要与花粉病患者数量庞大有关,这既受心理负担重的影响,也与植物种类分布相关。当地盛产适合建造房屋的挺拔杉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大量种植。这种树木的雌雄花分开生长,每年春天雄花会释放出大量花粉,形成类似火焰喷发时的浓密烟尘,成为导致花粉病的主要因素。中国将花粉症称作过敏性鼻炎,得此症者众多,喷嚏与流涕之苦令人难以忍受。日本人视礼节为重,于公共处所喷嚏或擤鼻,常觉有碍他人而深感羞愧,故戴口罩阻隔花粉,既顾自身健康,亦体恤旁人感受。
日本人患病时更习惯佩戴口罩,主动避免将病菌扩散给他人。部分特定职业对佩戴口罩有强制规定,例如在新冠病毒疫情暴发前,我爱人川口君供职的养老机构就规定所有工作人员从每年秋季入职起全天候佩戴面罩,持续到次年春季,以此最大程度减少将病原体带给老人的风险。
除此之外,佩戴口罩能够阻挡口腔散发的味道,避免在与人近距离交流时,自身的气息给他人带来不适。对于“气味”这个概念,日本人向来相当在意,并将其视为重要的生活细节。
“臭”是必须消灭的敌人
徐静波曾主持一档音频节目探讨日本男士足部为何少有异味,这固然与其注重个人卫生有关,毕竟该国多数人每日都会沐浴。日本这些年推广一种能深入毛孔的超细水柱高科技淋浴设备,效果显著。但国人通常在晚上睡前洗浴,以求清爽入眠,而日本人则偏爱清晨上班前沐浴,借此保持身体洁净。他们早上刷完牙才吃早饭,因为马上要出门去上班,好像他们注重个人清洁主要是为了让别人看着舒服。川口君除了外套,其他所有衣服每天都换洗。我建议每天只洗一两件,攒几天一起洗不可以吗?他觉得很奇怪,说大多数日本人都坚持每天洗。
日本人常在榻榻米上脱鞋跪坐,脚臭成为严重问题。人们除了每日更换袜子,还会购买药妆店的除汗防臭商品。日本在除菌除味产品研发上持续投入,标注“抗菌除臭”的洗衣液、沐浴露等非常畅销。家庭常备除菌除臭喷雾,床铺、桌面及空气中都会喷洒。流行病出现后我们喷洒的那些消毒杀菌的药剂,日本人平时就经常使用。部分日剧里爱整洁的宅男,会在友人使用过的沙发上使劲喷洒空气清新剂,即便可能没有察觉到异味。
去除异味之后,还需寻求芬芳。日本商店中,除了售卖具有香水功能的家居空气清新剂和车内香氛设备,还有专门的闻香区域,展示各类气味样本。此外,家庭清洁用品货架上的多数洗洁产品也附有气味试闻,家庭主事者能够依据个人偏好挑选洗衣产品的香型。
此处另有一段耐人寻味的插曲。某日川口君结束工作归来,我在他身上察觉到一种不熟悉的香水气息,心中顿时生疑。我悄然前往浴室,仔细嗅闻了家中所有种类的洗发精、沐浴露及身体乳,却未能找到相同的香气。最终答案在第二天我换上新洗净的衣物时揭晓,原因是我家从前一天起开始使用川口君新购的另一款牌子的洗衣粉。未曾料到,洗衣液竟能散发出类似香水的芬芳,而且香味能够保持这么久。但说实话,我对这种带香气的洗衣液毫无好感,反而偏爱完全没味道的。
日本人在某些场合也讲究保持原味,例如前往高级餐厅,像割烹店或料亭,身上绝不能有香水气息,以免干扰对食物滋味的欣赏,当然,汗水和烟味等令人不悦的气息也必须避免。
日本人的食物口味偏淡,对于像葱和蒜这样的食材,他们通常会避免食用,以免引起口腔异味。有一次我和川口君前往东京,一位学弟邀请我们去品尝重庆火锅,我使用了蒜蓉香油的调料,吃完之后嘴里就充满了蒜的气味。我拿出随身携带的薄荷糖,川口君面带微笑地表示不赞同,随后带我去了附近的超市,那里售卖有专门用于消除口腔异味的薄荷糖。
卫生间里住着财神,当然要绝对干净
日本公共厕所的清洁程度显而易见,完全没有刺鼻气味,而且一尘不落。部分大型购物中心的卫生间条件优越,类似接待贵宾的房间,除了基本的如厕设施外,还设有宽敞的化妆角落和休憩空间,许多人喜欢在此稍作停留,主要原因是环境舒适宜人,不仅有盛开的鲜花和宜人芬芳,同时伴有舒缓的旋律,透过落地窗洒入的阳光,以及摇曳的树影,更有少数卫生间布置了精美的拍照景致。一般的公共厕所,虽然不具备那么高的档次,却依然保持着非常干净的状态,不论是在路边的临时性简易厕所,还是人流量大的地铁站内的洗手间,甚至是在乡村少有人去的路边设施。我第一次在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厕所发现洗手盘旁边放有新鲜切好的花朵时,感到非常意外,还伸手碰了碰,确认是真花,而且非常鲜活,应该是经常进行更换的。后来了解到,各个高速公路的休息站里,洗手间里都备有鲜花,它们被精心安排在洗手盘上,光彩夺目,让旅途疲惫的人精神焕发。可以想象,摆着美丽花朵的洗手盘不会沾满水渍,每个厕所都非常洁净,这除了得益于管理人员的仔细勤快之外,也说明使用者们同样十分在意。
确实,日本人特别在意厕所的整洁,他们觉得财神就住在厕所里,要是弄脏了,财神就可能会离开。无论是在外面场所,还是在家里,这个观念都一样。我在日本住了一阵子,注意到家里的马桶一直非常干净,就问川口君:“你们国家的马桶用了什么特殊材质,才不会变脏的?”川口君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地回答:“哪有什么特殊材质,只是我每天都会认真刷马桶。”我才明白我家那位在厕所里逗留时间久并非因为肠道问题,而是他在专心致志地清洁马桶设施。据说日本人对马桶的洁净程度要求极高,能够将内部打理得如同饮水容器一般。不过我并不打算尝试饮用马桶里的水,所以也无法对此说法提供实证。
日本的马桶全都是智能坐便器,即便是普通公共场所的卫生间也是如此,他们认为仅用纸根本无法彻底清洁,所以必须增加冲洗身体这个步骤。此外,他们用的卫生纸是可溶于水的,可以直接冲入马桶,因此卫生间通常不配备废纸篓。疫情刚开始时,日本曾出现卫生纸被抢购一空的情况,这或许从某个角度反映出,对日本人而言,生命安全远不如保持清洁重要。
女人掉头发大概是每个日本男人心里的噩梦
许多中国人去日本旅行,都称赞那里的环境非常整洁。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垃圾,包括果皮、纸屑和痰迹,而且灰尘也很少,即使穿白色鞋子走上一周,鞋底也基本保持干净。在日本,边走边抽烟的现象不会发生,吸烟必须在指定的吸烟区——通常设置在街道旁或车站等地的玻璃亭内,这种设施不仅能让烟灰不飘散,还能有效隔绝烟味。
注重清洁对日本人而言也是赢得他人欣赏的方式,驾车前往服务区补充燃油时,服务人员会主动提供免费清洁车辆的服务,即便车体相当干净,他们仍旧会认真擦拭一遍,目的是为了促使顾客未来再次光临。街头散发的赠品多数是纸巾之类,不过实际上日本多数人仍然习惯随身带着手帕,用来擦汗或者擦嘴,这种习惯在全世界范围内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实在难以断言。
刚和川口君接触时,他非常整洁,让我觉得十分欣赏——我从未见过单身男士住处这么干净整洁。我问日本男士是不是都这么爱干净?他说通常情况下是的。
有回校友到我家做客,问他川口君是不是从不做菜,怎么灶台还很新,其实那台灶是他用了半年的厨房设备,之所以没留下使用痕迹,是因为他吃完饭立刻就洗盘子,擦干净灶台,不管多疲惫也不肯耽搁,哪怕我不在时给他打电话,只要他正在收拾厨房,我都要先挂断让他专心。他清洁厨房用的是酒精成分的消毒纸巾,这种疫情时我们大量囤积的物品,在日本家庭中是日常必需品。
在日本居住期间,曾因他对厨房极度爱干净而引发不愉快,他甚至要求烹饪时也要维持整洁,厨房的干湿区域划分清晰,厨余废物立刻处理,用过的器具须马上清洗。依照他的标准,餐后若未将厨房恢复原状,便不可用餐,这种习惯让我一时难以适应。
川口君总会立刻把地上的每一点碎屑都捡起来,把每一片水渍都擦掉。我到之后,他又开始和我掉落的头发过不去,非要把我床上和地上所有的头发都清理干净,一边捡一边问:“你妻子五年后会不会变成光头?”其实我掉的头发已经算是很少了,只好拿他脱落的短发来反击。有一次我离开北京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打电话来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又捡到了我的头发。一次和友人共进午餐,一位日本人抱怨说他的妻子和三个女儿四个女性同时掉头发的可怕情景,女性脱发想必是所有日本男性心中的恐惧。
日本多数地区的人们都住着独门独院的房子,东京、大阪等大都市因住房紧张而不同,这些地方的居民无一例外地维护好自家院子和门口的整洁,川口君也喜欢打扫庭院,秋日里枫叶和四照花飘落门外台阶上,别有自然韵味,他却要将落叶清扫得干干净净,理由是日本社会普遍认为,庭院里堆积落叶会被路人视为家庭缺乏勤勉的表现。日本人非常在意玄关的整洁,地面不允许有丝毫污垢,有时候我从花园进来,鞋底沾了泥土,他立刻紧张起来,马上动手打扫干净,日本人做家务都是自己动手,很少会雇佣家政人员,一方面是因为日本的人工成本非常高,另一方面请家政服务也被看作是懒惰的表现。
“卫生”也来自于有距离感的社交
日本人的部分习俗客观上维护了清洁,例如他们表面看似拘谨和疏离的交往方式。欧美人那种面贴面、亲吻的举动在日本根本不会出现,他们也很少握手,身体不互相触碰。他们见面和道别都采用鞠躬,而且越是尊敬的人之间距离越远,这常常让外国人误以为他们态度冷漠。中国人对朋友的热情常通过并肩同行来体现,而日本人则习惯不断鞠躬示好。我们因新冠疫情倡导的保持一米距离,其实早就是日本人的日常行为规范。身体不接触的社交模式,明显比欧美那种喜欢拥抱的习俗更适合当前疫情状况。
日本人在用餐时的态度颇为疏离,他们坚持每样菜都单独上桌,家庭成员即便同桌用餐,也不会互相夹菜,因为每道菜都按人头准备妥当。每个家庭成员都配有专属的碗筷,另外还会准备一次性筷子供客人使用,客人绝不会动用主人的餐具。不过通常情况下,日本人不太愿意邀请朋友到家里吃饭。
我们用餐时热衷于高谈阔论,而日本人在饭桌上却异常沉静,交谈时声音也小得几乎听不见。按照他们的用餐规矩,嘴里含着食物时不能说话,即便有人向你提问,也必须先把食物咽下才能回应。这种谈话方式无法实现即时交流,因此他们用餐期间大多沉默寡言,也就不足为奇了。日本人通常不替他人添饭,无论关系多好都不这么做,更何况是陌生人。这种看似疏远的做法,在当前疫情背景下反而显现出其益处,有助于减少聚餐时病毒传播的风险。
垃圾分类是洁净生活的最后一道防线
体验过日本旅行的人,肯定见识过店铺入口处排列着的各种分类容器,这些容器不仅将废弃物区分得清清楚楚,而且桶体外部及附近环境也整洁无尘。在日本,即便处理垃圾也绝不马虎,严谨的废弃物分类制度以及民众仔细的物品回收方式,为维持干净环境筑起了最后一道屏障。
日本早在九十年代就形成了完善的废物分拣机制,市一级的行政单位负责垃圾的收集工作,各个区域的规则不尽相同,当地居民前往其他地方时需要稍作适应。以我所在的富山县射水市为例,我们依据市政府每年公布的垃圾处理时间表来投放垃圾,川口君将这个时间表贴在冰箱的左侧,非常醒目,尽管他早已记在心里。
通常废弃物大致三类,能燃烧的、不能燃烧的、还有有利用价值的。能燃烧的包括上海所说的湿料和干料,剩饭剩菜、纸片、部分塑料制品、衣物、地毯、树枝等属于此类。可燃废弃物并非能随意装入各类垃圾袋,本市规定必须使用政府统一配置的垃圾袋,市内超市、药店等场所均有售卖,其价格略高于普通塑料袋,此部分开销实为垃圾处理成本。然而川口君的故乡神奈川县厚木市并未指定专用垃圾袋,但要求使用透明材质的袋子。
垃圾并非每日都能丢弃,射水市内部分社区的可燃废弃物处理日安排在一周中的周一和周四,其余社区则定在周二与周五。各社区内部又被划分为若干小组,每个小组均配备有指定的可燃废弃物收集点。我家后方放置了一座银色的容器,该容器在非收集时段通常处于封闭状态,只有在安排好的日子才会开启,目的是防止外人随意倾倒垃圾,避免招致乌鸦、飞蛾及蟑螂等有害生物的滋生。初次经过那个垃圾桶时,我十分诧异它的整洁,不仅外皮擦得亮闪闪,周边地面也毫无脏污痕迹。后来才知道,班级里各家要轮流负责"垃圾清扫任务",每个回收日早上都要去开锁,等收运车走后,还得清洗桶内外再锁好,轮到下家时把钥匙放进信箱。全班二十多家,每户每年要承担两次这个职责。
不可燃废弃物与可回收物处理的日子依据年度公告上的时间安排,每月仅举行两次,以居住区为划分,该区域住户需按顺序承担可回收物分拣任务,通常数年才有一次轮到,负责人在收集点准备好各类可回收物的容器。
不少日本人家中和我家相似,会在烹饪区域设置两个大型容器,一个用于处理用过的燃料类废物,另一个用于收集可回收资源物。这些废弃物在丢弃前,均需经过清洁处理,比如盛装过饮品的容器、食品的包装材料等,投入容器时必须确保其表面干净无污渍,或者将包装折叠成规整的形状。我初到日本时,食物只是随便冲洗一下,川口君却要逐个取出嗅闻,确认完全没气味才肯罢休,他解释说这样可避免招惹虫鼠,这份谨慎实在令人感慨。即便是薯片那种能完全隔绝气味的包装,川口君也特意收存起来,家中处理海鲜的厨余废物,他会先装入其中封口,再行丢弃,以此杜绝野猫的侵扰。真实情况是,我在日本生活了半年多时间,却一次也没有碰到过流浪的猫或狗,当地人在带自家的狗外出散步时,总会带着清理排泄物的用品,并且会立刻清理干净宠物的排泄痕迹,我家并没有饲养宠物,不过我种了很多植物,川口君提醒我,千万不能让植物长到邻居家去,植物的叶子掉到别人地面上是非常不合适的。
现在,我也慢慢从川口那里学到了许多更优良的清洁做法,我问了问他“在日本,所有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注重卫生?”他回答道多数人确实如此,日本人在幼年时期就开始接受卫生方面的培养,把讲究清洁、保护环境的观念已经深植于他们的本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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